摘要：博客开创了一个以个人为传播中心的自媒体时代，它的去中心化的传播模式、高度的自主性，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在自己的博客中将现实生活中一些不愿意说、或者不好意思倾诉的事情讲述出来，显示出了人们在网络博客中具有的一种自我暴露的倾向。研究发现，博主在博客中的自我暴露体现在三个层面上：一是在博客的直观层面上，博主把自己可能给予他人的初始印象暴露出去；二是在博客的文本层面上，博主通过自己所写文章的内容把自己的兴趣、爱好乃至人际关系暴露出来；三是在互动层面上，博主通过与读者交流在动态中进行自我暴露。博客的匿名性、高度自控性、博客中人际关系深浅的判定的单一性等博客所特有的网络环境，都对博主在博客中的自我暴露心理产生了一定影响。
关键词：博客；自我暴露；拓扑心理学；约旦曲线
自从博客这种新的平台一出现，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了一股开博热。这种以个人为传播中心的自媒体形式，具有高度的自主性、自控性，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网上开设博客，并在自己的博客中将现实生活中一些不愿意说，或者不好意思倾诉的事情讲述出来，表现出人们在网络博客中具有一种自我暴露的倾向。
一、博客与博客中的自我暴露博客，英文为webblog，也就是发表在网络上的日志。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09年博客研究报告给出的定义，它是博客运营商所提供给网民通过注册获得使用资格的一种网络空间，或者由网民单独申请域名和空间采用博客程序架设，网民可以在上面发表自己的言论、观点等供他人浏览的网络形式。［1］博客的出现给博主们提供了一个自我暴露和倾诉的平台。在心理学中自我暴露的概念与自我表露的概念很相近，它首先是由西德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尼朱拉德于1958年提出的。
心理学家阿西德具体指出，所谓的自我表露就是将自己的诸如需要、价值观、态度、背景、焦虑和欲望这些私人事件向别人告知。［2］自我暴露具有以下三个特点：
第一，自我暴露的动机必须是自发的；
第二，自我暴露的信息必须有一定的信度；
第三，自我暴露要传达的是关于个体自身的信息。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在2009年7月发表的《2008—2009年中国博客市场及博客行为研究报告》中提到，在博主写作动机的多项选择中，有64%是记录心情的，39．5%为备份文字、照片等资料的，36．9%为分享资源的，36．6%是找个场所表达观点的。在排名前四项的动机中，第一项和第四项都涉及自我暴露。那么，博主的自我暴露有何特点呢？他们更多地会选择对谁倾诉？他们倾诉的底线是什么？对此，我们在2010年3月到2010年4月通过滚雪球式的调查方法对新浪校园博客进行了问卷调查，以了解博主写作博客的时间、博客的昵称等组件，博主对自己博客的定位、内容设想，如何通过文字和互动进行博客的自我暴露等。我们的调查收回问卷96份，剔除10份不合格的问卷后，有效问卷共计86份。同时，我们又对校园博客中较为积极的博主的博客进行了跟踪，并用QQ聊天和发邮件的方式与他们进行了一对一地交流。在调查中，我们发现被调查的博主69%的人写博客达一年以上，多数博主认为在博客的世界里存在着两种默认的“客人”(也就是他们所期待的阅读者)：一个是自我，一个是未知的陌生人。这两部分人所占的比例分别为35%和38%，而对朋友和家人开放的博客大约占20%左右。有50%的人认为自己会在博客中进行自我倾诉，通过博客的昵称设置、博客的地址及其处理、博客的模板选择与设计进行自我暴露。从博客内容的调查来看，大部分博主的博客在写作内容排序中，“描写自己的感情和心情”、“发表对时事或者身边某件事情看法”排名居前两位。这一点同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博客写作动机研究可以互相印证，可以说，在博客的发展中人们在其中进行自我暴露和倾诉的倾向十分明显。
二、博客中自我暴露的层次博主在博客中是怎样进行自我暴露的呢？通过研究我们发现，博主的自我暴露体现在直观层面、文本层面、互动层面三个层次上：
1。在直观层面上，博主把自己可能给予他人的初始印象暴露出去在博客自我暴露的过程中，首先显现出的是直观的暴露，比如在博客的组件中，博客名、昵称、地址、自我资料等第一眼可以让阅读者看到的东西，这些帮助博主传播出了自己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在我们的调查中发现，58%的博主用自己名字的拼音、英文名等作为博客地址名，有21%的博主用真实姓名做昵称，而30%和25%的博主则表示会用自己名字的缩写或者用自己的某个特征，34%用自己喜欢的某种事物，42%的使用了自己原来的地址。山东大学的校园名博侯文婷这样解释自己博客昵称：“文＆婷院深深：我的名字里有文婷两个字，觉得自己内心有点复杂想得太多不容易被人洞穿，喜欢‘庭院深深深几许’这句词；婷蝎：借用‘停歇’的谐音，自己名字是文婷，信星座，是天蝎，把博客当作自己驻足休憩的地方”。页面风格即模板也是自我暴露的直观方式。81%的博主表示并没有用博客原有的空白模板，而自己主动选择模板或者自己设计，通常会采用照片或喜欢的某种色系或者事物。此外，在自我简介方面，仅17%的博友表示在博客中并没有自己的任何简介，62%的博主表示博客首页显示了自己的相关资料，59%的博主表达了人生格言；43%的博主贴上了自己的头像，25%的博友透露了自己的MSN等联系方式，而在这些信息中，90%的博主表示透露的信息是真实的。可以说，这些直观的自我暴露是博主对外进行的初始印象的构建。
2。在文本层面上，博主通过文章内容把自己较深层次的东西暴露出来社会心理学把自我暴露由浅到深依次分为：描述兴趣、爱好等个人信息，关于某件事物的态度即评论观点，暴露人际关系。由此往下，就是暴露自己不能为一般社会观念所接受的经验、念头、行为等，我们也可以把这个称之为隐私。［3］调查发现，在博客的主体———博文中进行自我暴露也分为这几个层面。首先是对涉及自己的某件事情的阐述，这一类型博客在我们的调查数量上排第3位。比如校园博客中的寰宇周天和李舒岩的游记，这一层面的博主通常对于自己的描写是流于表面的。自我暴露的第二层面即表达某些看法和观点，在博文中体现为对身边的事实或者新闻事件的评论，这一类型的博客在我们的调查数量上排第2位。而第三层面则是自己的人际关系即情感的表达，比如校园名博“蓑依”在自己的博客中以化名的方式纪念自己的初恋，这一类型的博客在我们的调查数量上排第一位，47%的博主表示在自己的博文中，有对于情感的写作至少占到50%。其他博主对于自己情感的写作也相当多。当然，隐私也是博客中的重要内容，在调查中52%的博友表示自己曾经在博客中涉及过自己的隐私，47%的博友表示自己在博客中记录的一半以上内容不会在现实生活中跟人家进行交流。
3。在互动层面上，博主通过与博客阅读者的交流进行自我暴露博客并不是一个静态的空间。新浪博客设置了发纸条、留言和评论的组件，这样的设置就把自我暴露从一个静态的过程推向了动态。比如名博Ann的网友留言“我第一次看清S的清晰的全貌，看来你平日把他埋得太深了”。博主回答，“冤枉，日记里全是他，就是最近没出去玩，他也没怎么照相”。这无形中把自己的平时生活和男友的一些爱好也顺带地暴露出来了。在我们的调查中，有74%的博主表示，对于在评论中博友们问自己的问题，都会以真实情况作答，仅0．03%的博主选择不会以真实情况作答。没有博主表示会用屏蔽评论这种方式。
三、博客的自我暴露与约旦曲线位移勒温在拓扑心理学中认为，人在外部环境的包围与影响下存在着一个心理生活空间，它的一部分是由准物理、准社会和准概念的事实所组成的心理环境，另一部分由需要、欲望与意图等内部个人区域构成的作为知觉运动区域。因此，人的行为有两个心理场，外部环境通过人的自我状态所产生的动力以及人们自己的心理环境的力量的杂糅来推动每一次行为。［4］91－92拓扑心理中也有疆界的概念，有心理学家也将它称之为约旦曲线。约旦曲线是数学上的用词，之后被应用到拓扑心理学中，指连通有限区域的疆界(边界)，是内域与外域的疆界。而在人们的心理空间中，有时这个疆界地带是非常模糊的，有时候是相对明显的，我们可以用图1来表示。图1约旦曲线图图1中白色表示外部区域，黑色表示内部区域，将两区域分开的线就是约旦曲线。在心理学中，通常外部区域能向外界的人们展示，而要想进入内部区域，则必须跨过黑色的约旦曲线。约旦曲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会随着环境和人的自身心理因素而进行调整。［4］91－92博客的出现则模糊了自我暴露的次序和程度。如前所述，在现实生活中自我暴露一般都是先从兴趣爱好到态度，再到人际关系等层次，最后才会透露部分自己的隐私。而在博文的暴露中，并没有这么明显的层次和次序。博主可以对一个陌生访客同时暴露这三种层次的内容，而且并没有明显的三种层次的阶段性的明显风格。同时，在比重上，对于感情等自我的人际关系态势的内容所占比重最大，排位第一；对于身边事物的态度比例居中；暴露爱好与兴趣排位第三。而在我们的调查中，41%的博主认为博客透露隐私十分正常，51%博主认为视情况而定，仅有8%认为不正常。同时在博客的心理场中，人们的约旦曲线也出现了一定位移。我们用图2来表示这个位移。如图2所示，曲线A是现实生活中的约旦曲线，它把人的内心分为区域a(原来的白色区域)和区域bc(原来的黑色区域)，区域a是外部区域；而bc则是内部区域，也就是涉及人的人际关系和隐私等层次。当博客出现之后，约旦曲线就出现了位移，从图2中看也就是从曲线A位移到了曲线B，于是，人的外部区域就变成了区域a加上区域b，即能够展示给人的空间逐渐增大，而人的内部区域则收缩到了区域c，也就是说，在博客中原本属于自己的秘密和隐私越来越少了。
四、影响博客自我暴露的网络环境从博客本身的特殊性来分析，我们可以把博客中人们的自我暴露、内部空间区域缩小的推动力归纳为这4个方面，如图3所示。1。博客的匿名传播与延时性距离感与安全感是影响人们自我暴露的一个重要因素，著名的社会学家戈夫曼在拟剧主义理论中认为，人把生活当成一个大舞台，人们在其中进行表演，并称之为自我呈现，而自我呈现分为防卫性和开放性两种方式。许多社会心理学者都认为，人们在日常生活的交往中，总会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因此，可以推论，在进行自我呈现的时候，一定的距离感则是必要的。博客作为网络的一个组成部分，具有一定的距离感，虽然很多人都用的是自己的照片，但是在访谈中多数博主仍然觉得即使是表露了自我，但身体的缺席性使得博主与阅读者之间的距离感仍然是存在的，有23%的人认为这是很安全的。博客的互动也具有延时性，博主在进行评论与回复时留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回复的内容，这种延时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拉开了博友之间的距离，从而减少了不安全感。2。博客中人际关系影响因素的单一性复杂的人际交往心理显示，双方的距离甚远时，谈话者可以较少顾忌地说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事；而对一般认识、点头之交，说话中的防范意识就很浓了；但是，一旦和谁有了亲密情感或好感，就又会为敞开话匣打开方便之门。人际关系心理学认为，人际关系的吸引因素包括人际间的交往距离、交往频率、交往中的集群性和个体的体验性等各种因素，包括人的容貌和外表、才华和能力、个性品质，还有类似性等各种综合因素。博客中，以标签划线和以兴趣划线，使博友们把人际关系判断趋于简单化、单一性，容易产生亲切感。首先，博客给人贴了各种各样的标签。比如博主“赵韵之”给自己贴了“文学”、“草原”、“校园名博”、“大学生”等标签。在我们的调查中，有59%的人为自己添置了各种标签；有78．5%的博友表示在阅读博客的时候会参考博主设置的标签，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阅读。同时，博客中传播者认知标准单一化的结果，就是在博客中人们交流的节奏变快、层次变浅。在调查中，87位博友中有71位表示，如果在同一件事情有与自己有相同感触的话，更容易与对方产生亲近感，文风类似和使用同样的标签这两个选项的博友数量居于其次。再次，在博客中，如果经常讨论同样的问题或有共同的话题，则会显得更加亲昵，从而容易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3。博客空间高度的可控性和随时间断性交谈情境也是影响人自我暴露的一个重要因素。一般而言，人们的心理安全感往往源于对交谈情境的控制性，当对交谈情境处于主动控制，可以随时结束对话或者对谈话的结果本身有把握的时候，人们更容易进行自我暴露。［5］在博客的世界里，人们对于情境的控制体现在对博客的页面设计、昵称以及自我介绍、博文等几个方面。博主对博客的页面设置、博文是否有文采、博客的昵称是否有吸引力是判断一个博客好坏的标准，在这里，博客的操作性与自己的创意就成了关键，多数博主认为这是可控的。此外，在博客的空间里，与博友的交流其实更像是陌生人之间的互动。从广泛意义上来说，任何一个博客与读者的见面都是随机的，你或者可以和其中的一个建立联系，但是看起来你又和任何人都没有建立任何联系，因此博主大大减少了传播的压力。4。博客去社会中心化的传播给予博主自我意识张扬的空间社会心理学认为，个体在社会中有从众的心理压力，即在没有直接提出与群体保持一致要求的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强制性措施的情况下，个人也会屈从于群体的某种压力或者规则。这一点表现在现实生活中，就往往表现为屈从于社会规范的压力，这样一来，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自我暴露就受到了抑制。而博客恰恰可以摆脱这一点。著名学者戴维•艾金德曾经说，一般青少年容易沉浸于自我的想象，这样的想象充满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色彩。而在博客的世界里可以抛开社会文化与规范的压力，给这样的一种自我想象与自我意识创造了一个空间。首先，多数博主都是匿名或半匿名，这种状态可以屏蔽外界社会的压力，肆意张扬自我。在我们的调查中，大部分博主都表示当自己的博客获得点击量的时候，会觉得或许将来会有很多人看自己的东西，容易提升自我意识。其次，博客是一种多对多的模式，博主们站在一个平等交流的平台上。无论说什么，总是可以找到赞同者和支持者，因此，个人意识有时候会超越外界社会意识成为主导的因素，从而造成了博主的自我暴露的尺度增加。
《2007年中国博客市场调查报告》曾经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对博客作者的调查中，仅有5%的博客展示的跟现实中的自己完全判若两人，而博客与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在绝大多数性格和特点上都吻合的已经达到73%［1］。不可否认，博客的自我暴露给予博主们自我修饰、自我发泄的一个平台，同时还能够在这个空间里寻找自己的知己与听众，但是在这个空间里，由于有一半原因是出于博客这个特殊环境的推动，在不知不觉地被改造中，写博客的他们也会发现自己愈加模糊，对于哪些才是自己内心的事物，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我感到十分困惑，在自我暴露的过程中博主对自我的认识和解构可能会误入迷途，给自己带来迷惘和麻烦。
［参考文献］
［1］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2008—2009年中国博客市场及博客行为研究报告［EB/OL］．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
［2］JOURARDSM，LASAKOWP．SomeFactorsinSelf-disclosure［J］．JournalofAbnormalandSocialPsychology，1958，56．
［3］邱蕾．人际关系中的自我暴露［J］．社会心理科学，2009(3)．
［4］库尔特•勒温．拓扑心理学原理［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5］陈淑娟．心理学视野中的所有权探析［J］．心理学研究，2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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